你還愛我嗎?
2023-01-15 | 約3:16

陳家富
  • 崇基學院神學院客席助理教授

不知大家有沒有看過一些大陸的電視節目?跟香港有不一樣的地方,大陸有較多感性和煽情的節目。這些節目是會幫人家尋找失散多年親人的。他們會很認真的去找,有些找到,有些找不到。尋見的,仿如隔世,沒見面三、四十年的好兄弟、或是老師、或是當年的初戀情人等等,能夠再次相聚,場面感人。 
另有節目為準備離婚的夫婦而設,由一班主持人幫他們公開進行輔導,是很有趣的。有一次令我印象非常深刻,讓我落淚,節目中一位七十歲的男士,憶起年輕時上山下鄕相戀的一位女孩子,基於當時環境,無法一起生活。後來,那位女孩子嫁了別人,男的亦有了家室,沒有再聯絡。最後,女的丈夫過世,孩子亦已長大;男的妻子也過世,孩子同樣也長大了。透過這節目,他們重聚,仿如隔世,並圓了年輕時的夢,一起生活。看的時候,我不斷問自己:「是假的嗎?」 
另一節目,邀請了一對男女,女的想向暗戀多年的「男孩」表達愛意,「男」的卻迴避。電視台終於安排他們可以面對面,讓他們互相表白。節目的高潮是,原來那「男孩」其實是個女孩,有同性傾好。因此,當那女孩向「他」表示愛意時,「他」有很多的顧慮,害怕人家知道自己是女兒身之後,還會愛自己嗎?最後,這「男孩」在台上問:「當妳知道真相後,還愛我嗎?」 
我將這問題成了今天的講題:「你還愛我嗎?」人與人之間的愛情,只是片面的,當我們知道所愛的人的本相時,還會愛他/她的呢?或所謂的「愛」,其實所指的是甚麽呢?這問題是很深刻的,當你知道對方的本相時,還會愛他/她的呢?我們的愛其實是很膚淺、渺小和短視的。 
想深一層,我們的愛其實有很多的動機、企圖和利益,簡單來說,我們只是愛我們想愛的,愛我們能愛的。那些不可愛、不能愛的,不應愛的,我們就不去愛。 
約翰福音3章16節:「神愛世人,甚至將他的獨生子賜給他們,叫一切信他的,不至滅亡,反得永生。」這節經文被認為是聖經中的聖經,福音中的福音。 
這段經文告訴我們一件簡單的事:就是上帝的愛。或說上帝就是愛,意思就是說,不是上帝有樣叫愛的東西,然後用這東西來愛我們,而是:上帝本身就是愛。 
這是基督教信仰和聖經一個獨特的說法,有一種愛,只得上帝擁有,這種愛叫犧牲的愛,捨己的愛。基督教信仰是說十字架,基督捨身和犧牲的愛,不是看對象是否可愛,不是看對象應不應愛,以至我們可叫上帝的愛是無條件的愛,不以任何前提作為愛你的條件。 
可惜,很多時我們無法明白,以為上帝的愛很廉價(cheap),因我們已習慣在高度商業化的社會,甚麽都是交換的,甚麽都要代價的,甚麼都有經濟方式來考慮,付出愈多,代價愈大,就代表東西價值愈高。試想基督這份愛,是不用你付出任何代價去換取的,能有多偉大呢? 
其實,我們忘了「無條件的愛」的本質,本身是非常昂貴的,內涵是重價的,是包涵一定的厚度與溫度,有一種很深的情在裏面。 
經文說:「甚至將他的獨生子賜給他們。」沒有人會將自己的兒子白白送給他人的,原因不是說這做法不道德,而是這做法違背本性。當上帝將他的獨生子賜給我們時,上帝做了一件違背本性與本質的行為,上帝這份愛是不合理的,無法用常理去理解的。其實,真正的愛,不論是人世間的愛,抑或是上帝對世間的愛,都不能以合理的理解去明白。 
經文說:「甚至將他的獨生子賜給他們。」「賜給我們」是一份禮物,不望回報的。你送禮物望回報嗎?不會的。因為若有回報之時,那就不是禮物,只是交換而已,就像我們兒時交換禮物一樣,是一種經濟交易,不是捨己,不是犧牲。上帝的愛是完全純粹給予你,無前提,無條件,不望回報,只是想你單純的接受。就像你預備一份禮物送給一個你很想給予的人,你只想他/她單純的接受。其實,福音就是這樣的一份「純粹」,就是因為這種人世間難以想像的「純粹」,就叫基督教的愛有種無限的力量在當中。 
弟兄姊妹,上帝是以你的本相來愛你的,不是按你現在的工作,你的榮耀,你的行徑,你的表現來愛你的。在你還未接受這份愛之時,這份愛已經來愛你了!在你還未接受自己,覺得自己很髒之時,不配接受這份愛之時,這份愛已經來愛你了!就如保羅說:「惟有基督在我們還作罪人的時候為我們死,神的愛就在此向我們顯明了。」(羅 5:8)  
倘若我們問上帝:「若祢知道我們的本相時,你還愛我嗎?當祢知道我內心最幽暗的角落時,你還愛我嗎?」你猜上帝會怎樣回答?上帝或許會這麼說:「你的本相,你最幽暗的角落,你自己還未知道時,我已經知道。在你自己也無法接受這最幽暗的角落時,其實,我已知道並接納。」 
弟兄姊妹,上帝不是按你的本相和你所做的來愛你,而是在你的本相裏來認識並愛我們。 
一節這樣簡單的經文,一節這樣耳熟能詳的經文,讓我們可以重新看見,上帝的愛那份「純粹」,是白白賜予我們的。 
經課開始時,提到那其實是女孩的「男孩」,當「他」問那女孩:「當你知道一切時,你還愛我嗎?」大家知道結局如何?那女孩說:「我都愛你。」這「男孩」聽到後感到很咤異和驚訝,面對很大的壓力,旁人的冷嘲熱諷,在網上和身邊,有很多的說話,讓「他」承受不了,轉頭就走,那女孩馬上追出去。 
人世間的愛,如果只是交換、考慮與計算,我相信就像活在地獄。就是因為世間上有基督的愛,白白的捨己與犧牲,這份「純粹」的禮物,叫我們相信,世間縱然黑暗,但仍有絲豪亮光。或許我們每天面對無奈和氣餒之時,我們只要看見這絲豪的亮光,我們就有那份勇氣和信心繼續前行。 
基督教不會跟你說明天會更好,基督教不會應許你飛黃騰達,萬事如意,一切順心,基督教會跟你說上主在十字架上這份愛,完全接納我們自己,無論多少人不接納你,連你自己也不能接納自己時,上帝就照如期所餘的你,不需任何裝飾,不需「整呢整路」到上帝面前,上帝就是這樣接納我們。 
試想,上帝將我們從泥土中創造出來時,污糟邋遢,連我們也無法接納自己,上帝就是這樣把我們造出,認識我們每一個,比我們認識自己更多。所以,我們每一個人可以來到上帝面前,將自己最黑暗的地方敞開,上帝早已看見,並且用祂的愛去洗乾淨。十字架上的寶血,讓我們看見上主的犧牲與捨己,以至今天我們不單接納自己,甚至有更大的動力,去接納身邊的人,縱然不是很可愛的人,縱然是很醜陋的人,但我們用曾被上帝接納的愛,去愛身邊的人,我們自己的愛很有限,很渺小。 
倘若我們弟兄姊妹之間有愛,這愛不是出於我們自己,這愛源於我們曾被上帝接納,讓我們多一份勇氣與信心,去愛身邊的弟兄姊妹。 
在香港面對未知的將來時,或許更黑暗的時間,基督教的愛能在這地方繼續發展,繼續發熱,像燈臺一樣,照亮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