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期人物专访—2015年11月号
以碟子和以饭盒用餐的分别在哪里?如何倒水入水杯而不沾湿其他地方?怎样替别人倒茶而不满溢?怎样确定饭菜的位置及使用筷子夹食物?怎样知道已把碟和碗内的食物吃得一乾二净?怎样避免把食物拨出碟外?不同的公厕,马桶的抽水位置都不尽相同,如何不须摸遍整个马桶才能完成冲厕动作呢?对你和我来说,以上的生活基本技能似乎毫无难度,但对于失明人士来说,全都是挑战。
心光盲人院暨学校
「视障有先天的,也有后天,有只看到光影,朦朦胧胧的,也有视野狭窄的,也有长期看到斑点的。」心光盲人院暨学校(下称心光)院长林樊洁芳女士指出在香港,失明人士、其他低视(Low Visibility)人士如患上青光眼或黄斑点病变人士等,若有需要都会到心光盲人院暨学校学习基本生活技巧。心光为失明及弱视人士提供全面的教育及住宿服务,学校设有幼稚园至中三的课程,百分之九十的学生为寄宿生。心光盲人院暨学校除了服务在校学生超过100人,更支援超过150位在其他学校读书的失明人士,服务的幼儿超过90个,附属老人院中,亦有差不多40位失明长者,服务对象的年龄真可谓由零岁到一百岁。
「看」得见的风景
心光座落在香港薄扶林道,视野宽阔,风光明丽,令人心旷神怡,很多访客不禁赞叹:「真可惜!在这里读书的同学都不能看见。」林太总是耐心地回应:「毋须感觉可惜,因为我的学生都能『看』得见。」林太表示,社会大众接触盲人的机会较少,其实学生从小就学习颜色,他们所认识的世界也是充满色彩的。林太坚信视障人士是可以透过想象得以「看见」的。「他们能用身体的其他器官感受环境的优美,他们能听到树叶摆动,海浪拍岸,轮船汽笛响起的声音,感受到温度的变化、柔风细雨,脑海中的风景并不比你和我亲眼所见的逊色。近年,校方更鼓励学生学习拍照,拍下日落、海浪和树影。林太说:「有个低视的学生告诉我,如果想拍下漂亮的浪花,到什么地方拍最好;他又告诉我不同时候看云可看出四季的差别。失明或视障人士透过视全人士的帮助,能自己按下快门;透过同伴的描绘,他们能知道所拍相片中的风景。视全人士虽然能直接看见如画般的景色,但往往来去匆匆,视之为理所当然。」
最近,心光一名完全失明的学生获得赞助前往日本。这名学生平日行动不太方便,从来没有想过坐飞机出外旅行,所以,即使二十多岁的他从未离开过香港,这次旅程有一位专业摄影师陪同,沿途教他摄影。在旅程中,他更有机会在海中浮潜,到民宿居住。「学生很享受旅程,还参与自拍的过程!」作为院长,林太为学生能有此经验感到很兴奋。
一个平等的机会
失明人士跳舞?参与音乐剧?画油画?穿衣配搭?「有些人想象失明人士的表演就只是像布景板一样,站在后面拍拍手,这并不是我们的理念。跳舞和演绎相对唱歌困难,但事在人为。」林太争取给予同样的机会予失明人士,但失明人士不能透过观察舞姿来模仿,所以跳舞老师用了很多方法,例如:让失明人士触摸木头人的手脚,感觉公仔的手脚如何舞动,加以模仿,由老师微调,过程殊不简单;视障学生也可学画画,画的画最好为可以触摸的,这样就可以帮助学生明白画的构图和内容。视全学生画平面画,视障学生就画油画;视全学生用笔,视障学生就要用绳子先围出线条,再上色,同样享受过程;视障人学习颜色时,都会学懂何谓对比颜色和互补颜色,他们更懂得一些搭配衣服的法则。
林太强调她所指的融合不是把视全人士和视障人士放在同一所学校就代表融合,有很多例子:视障人士因升学而离开心光,回归正规学校,但他们被通知毋须上体育课和化学课等等。林太希望达致的融合是真正地接纳和相信视障人士,给予他们同等的机会。「曾有一名低视学生上生物课,那课堂须解剖青蛙,要用刀。他虽很喜欢科学,但坐在实验室总是乖乖的不会乱动,不给人家添烦。当老师经过并派发了一只青蛙和一把手术刀给他时,他非常高兴,放学赶着回来把这事告诉我。」林太感到欣慰:「有时候,他们就只需要有一个平等的机会。」
林太希望视障人士不单在学校得到平等的机会,更在社会上也能获得平等待遇。很多机构一知道是失明或视障人士,就连面试的机会也不会有。大学毕业的失明人士找一份学以致用的工作也比登天要难。他们的出路往往是顾客服务接线生或按摩师。「他们花比平常人更多的努力完成学业,得到专业资格,但社会并不给予平等的机会让他们发挥。这就是我们的实况。」林太表示,一直以为培育视障人士,直至他们完成大学就功德圆满,但现在,她深信心光的工作不止于此。「希望透过更多的报导,政府、商家、社会各方人士更了解失明和视障人士,并真正给予他们平等机会和配合,这样,他们就可以发挥和你和我一样的效能,贡献社会!」
自强不息
「自强不息」是心光盲人院暨学校的校训,这校训并不是空洞的四个字,林太和同工都竭力把这四个字活出来:「学生、同事和我们机构都自强不息。」拥有118年历史的心光盲人院暨学校仍然相当具活力。现时,它是香港唯一的的视障教育机构,很多视障方面的专家大都在心光,除了专家和老师,仍有很多工友和义工。
心光盲人院有六七成学生是住宿的,24小时需要人照顾。上课固然需要老师,老师上课亦需要助教,所以人手也是一个重要的问题。而且,需要服务的人士很多,由0岁至100岁的视障人士都是心光的服务对象,刚出生的婴儿若发现视力有问题,心光可以提供支援服务,帮助婴孩发展视力,以免仅余的视力逐渐消失。
幼儿中心方面,需要服务的婴孩和家长远超于他们的人手,所以他们往往培训家长,回家多和孩子进行训练;心光学校教育至中三便完成,学生若选择继续升学便要前往主流学校,但心光的任务并未完毕,师生仍然支援外出升学的学生,为他们翻译学校的通告和笔记,把文字转变成凸字,让他们可以跟上进度。这些工作也是依靠一群义工进行。部分学生更同时有视障和智障,须在其他特殊学校就读,心光也须对这些视障学生作出支援。
崇基学院神学院校友会举办了一场Fanny Crosby音乐会,邀请他们成为受惠机构,虽然筹得的款项不多,但林太表示:「芬妮•克罗斯比(Fanny Crosby)是一位失明的著名诗歌作家,所以,这场筹款音乐会很有意义,款项多少反是其次,心意才是最重要的,崇基神学院间接宣传心光这间机构,让更多的人认识它,明白本院学生的需要,这比钱更为重要!」
编按:文章刊登的时候,林樊洁芳女士院长经已退休,由郁德芬博士接任。本院通讯有幸能在林太的最后一个工作天访问她,在此谨祝她退休生活愉快。
访问、撰文:李广平